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龙慧林，原南丹县中学语文教师，现就职于南宁市东盟中学。坚持“用新语文思想激活生命，用新人文关怀温暖生活”的教学理念，让语文生活化，在生活中学语文。其本人热爱文学，闲暇时常写随笔随感，她的读者群是她最爱的学生们。

绿萝一样的女子

□龙慧林

清晨，被透过落地窗的阳光吵醒。难得这样一个安静的周末，四周再没有学生们充满青春活力的笑闹声，这时，和我一起醒来的只有鸣蛙和朝霞。

我“离校出走”来到里建这个小镇，一晃三个月过去了，依然还分不清小镇的东南西北。里建镇又称为南宁市东盟经济开发区，前身为广西武鸣华侨农场，位于广西首府南宁市北部。

吃罢早餐，我决定骑着电动车到镇上“散步”。这里，大兴土木，呈现出一派新兴景象。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深圳是不是也这样呢？

我来得太早，街上的商铺都紧闭着大门，我正暗自笑自己的“勤奋”时，抬眼间，居然看到街角的一间小店开门了。这是一家花店，店名挺有意思，叫“蒹葭花木店”，店主是一个女子，她正在把花盆搬到铺面廊前。我一阵惊喜，快走几步来到她商铺前。

“老板娘，早啊！”听到我的声音，她直起身来。

“你也早啊。”

“我想买点绿植。”

“好啊，好啊，你进来看看呀。”

这是一个清秀的女子，除了细心修整过的眉毛，整张脸脂粉未施，柔顺的头发随意绑在脑后。她身材苗条，身着白底带着星星点点紫色的上衣，下身是白色的七分裤，裤脚裁剪成流行的玉米穗式样，脚上穿着一双平底时装拖鞋。

她的店铺太小，花和绿植的品种不多，开花就两个品种——栀子花和茉莉花，较大绿植就有三盆发财树和两盆散尾葵，十来小盆肉肉，其余的都是绿萝了。花架上陈列的，地上摆放的，墙上挂着的，都是绿萝。看来，这是一个喜爱绿萝的店主。

“老板娘，你这是绿萝专卖店呀！”我笑着说。

“绿萝好啊，你看，满眼的绿，是不是让人觉得生活充满了生机。绿萝可以净化空气，容易养活，价格又便宜。”她一边忙着手里的活儿一边回话。

我也喜爱绿萝，看来我是“他乡遇知音”了。今天我给自己确定的主题是闲逛，遇到这样一个爱绿萝的女子，今天就在这小店耗着吧。我告诉她，我是附近一所中学的老师，她的话闸子一下就打开了。从闲聊中得知，她叫葭葭，80后，原是扶绥县乡下一所小学的特岗教师，女儿两岁多的时候，丈夫另觅芳草，她便独自带女儿过着辛苦的生活。特岗教师工资微薄，她不堪生活重负。去年春节过后她决定弃教从商，跟亲朋好友东挪西借来到里建租下这个小店。开始的时候，异常艰难，她母亲来帮她照看孩子，她一心扑在小店上，经过大半年的折腾，小店才开始盈利。

“大姐，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开花店吗？”她停下手中的活儿，看着我问道，我摇摇头。

“选择开花店，一是因为我喜欢花，看到这些花在我的精心护理下绽放，心里别提多美了。更重要的是我觉得在里建开花店很有前景。听说贵南高铁年全线开通，武鸣这里又是南宁北站所在地，现在东盟经济开发区犹如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的深圳，一切都在兴建中。现在有很多房地产公司进驻东盟，等到这些住宅楼都建好交房，业主装修的时候，就需要花草绿植来装饰新房了。等到那时，就是我一展身手的时候了。目前，里建就我一家花店，我现在要做的工作就是多学习花木种植与护理的知识，还有就是打造花店的知名度，让东盟的人一说到买花，就想起‘蒹葭花木店’。”

真看不出，这么个清秀的女子如此健谈，有这么多的想法。看着她侃侃而谈，整个人都亮起来，就像揉碎的阳光全部撒在她的身上。

说话的间隙，她起身倒了两杯水，一杯递给我，一杯她一饮而尽。

“姐，知道我为什么种这么多绿萝吗？”我微笑着看着她，没有答话，我知道她不需要我的回答。

“绿萝除了容易养护，成本低廉之外，我更喜欢它的花语和寓意，绿萝的花语是‘坚韧善良、守望幸福’。尽管生活不怎么善待我，我也要开心地生活。都说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，可至少还有一二是如意的吧。那我们便常思一二，不想八九罢了。”

看着她沉下来的语调，我的一阵心痛。她母亲给了她与生俱来的细腻婉约，而生活在她的性格中添上不同于一般女子的温润与坚强。

这是一个绿萝一样的女子啊！

这时，有顾客来询问花价，我买了两盆绿萝便起身告辞。

回来的路上，脑海里不断闪现我的家乡，那个小县城，那所我生活与工作了13年的中学。在那里也有一个酷爱绿萝的女子丽儿。

上学期，我和丽儿一起值周，那几天，除了学生，聊得最多的话题就是她的那些绿萝了。

丽儿告诉我，她让人专程从中堡乡找来牛粪，然后用适量牛粪和细细的木屑拌着泥土来种绿萝，绿萝长得特别欢，不用多长时间，一盆绿萝就可以分为两盆了。

看她说得兴起，脸上洋溢着绿萝般的生机，我对她的那些绿萝也有了兴趣。

她就住在校园里，在一栋老式的两层“公寓楼”二楼上。上世纪八十年，这栋楼是给学校专门给成绩优秀的学生居住的，每一间房配有一个卫生间，是当时“最豪华”的学生公寓楼了。后来的后来，学生不再住了，学校就作为一些老师临时的住处。这栋楼我也曾住过近五年，听小同事念叨她那些绿萝，我就有了去看看的念头。

来到公寓楼二楼，还是原来的样子，左边楼道，阿森的丝瓜藤蔓爬到了铁门架子上。丽儿住在右边，我抬眼向右边望去，走廊上最惹眼的是她的绿萝了，在她房门口的地上，还有一个简易书架上都是绿萝，一盆盆，一簇簇，那些盆大小不一，绿萝也呈现出不同的姿态。远看，那长势较好的一盆绿萝，叶子密密麻麻堆在了一起，遮住了花盆，像一座用绿叶盖起来的房子，开始长成的藤蔓垂了下来。近看，那些分离出来没多久的绿萝也极力生长着。绿萝们的每一片叶子都青翠欲滴，闪烁着光泽，似乎每一片叶子上都有一个一个新的生命在颤动。

我原来也是一个爱花爱草的女子，这些年来，也许是生活所累，也许是心情浮躁，那些花那些草已远离我的视线多年。偶尔也只是在春日之时，应朋友之邀，去看看专业的园林师们种植的各式各样的花，然后摆出各种造型来拍照，只为证明在鲜花盛开的时节我曾来过。每一次翻看这些照片，我只感觉花也好，人也好，都是空洞得紧。

其实，最美的花还是在自己的花园里，就如丽儿的这些绿萝。

就在我走神的时候，丽儿又在神采飞扬的说她的绿萝了。“龙姐，我屋里还有的呢。”说罢，引着我走进屋里。

“绿萝很好养的，它的生命力很强。绿萝既可以土生也可以水养。如果把一条枝条剪成一段一段的，再放进瓶子里，一个星期后，它就能长出新的根和叶子来，成为一株株新的绿萝。哪怕不需要任何肥料和阳光，它也照样长得很好。不但如此，它能不停地吸收室内甲醛同时释放出氧气，让你的房间变成小氧吧。”

听着丽儿的话，我笑了。这是一个热爱绿萝的女子，也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。

她如当年的我，独自一人带着年幼的孩子住在这公寓楼上，其中的辛酸只有同样境遇的人才能体会。

“龙姐，你现在可以开始种绿萝了，等你的新房装修好的时候，就能把绿萝放到新房里吸收甲醛。”

“丽儿，姐太忙，就怕把绿萝们养蔫了，还是算了吧。”

我知道，我缺的不是照顾绿萝的这点时间，我缺的是那份淡然的心境。

不觉间，我已回到学校教师公寓楼，我收回思绪，把从葭葭那里买来的绿萝放在阳台上，只觉这个单调的阳台立即生动起来了。

丽儿和葭葭都有同样的人生境遇，而我呢？我何尝不是与她们俩一样同是天涯之人？

电视剧《人民的名义》正在热播的时候，我也曾追着看，剧中人物吴惠芬说“婚姻从来不以女性的贤惠和宽容取胜”。吴老师的台词激起了我的共鸣！在婚姻里，我是一个彻底的失败者，我也曾思考过其中原因，任何一段婚姻的失败，双方都是有责任。在少女时代，我以为婚姻里的女人就应该是贤惠的懂得宽容的。可在我的婚姻里，贤惠与宽容并没能让它长命百岁。因此，在那个阳光灼人的夏日，我把所爱的人放生，给那个没有温度的家画上多边形的句号，然后带着三岁多的女儿调到县城中学。

县城中学的教学工作异常繁忙，每一天，接送上幼儿园的女儿，备课上课改作业，买菜煮饭，工作家事连轴转，忙却充实着。

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着，教学工作越来越上手，女儿也慢慢长大了，到外地一所高中读书，父母年纪越来越大，家里的开支也越来越多，我微薄的工资难以支撑，不得已，我只能偷偷在家里接家教的活儿。就这样，我从周一到周七都处于“上班”模式，为此，我看不到春天的桃红柳绿，错过了夏天的阵阵荷香，忘记了秋日的黄杏红叶。

某个周末，阳光微笑着跳跃在树梢。我接到一小同仁“姐，在忙什么呢？”

“姐在努力搬砖。”

“今天周末哦”

“嗯，周末姐也忙。”

“姐，别做女强人，做个柔情似水的窈窕淑女就好。”

我笑笑，在心里回答他：“姐不是女强人，但当生活的重担压下时，我只能用柔弱的双肩去担负。有人说，岁月静好。其实岁月哪能都静好，你的静好岁月，那是有人愿意做一棵树，站在你身旁让你依靠，而姐姐我必须要站成一棵树……”

今生，我似乎欠自己一个娇态。在这点上我确实挺羡慕会撒娇的女子。

去年的一个冬日，窗外，冬雨淅淅沥沥，肆意地挥洒着，两天了，都没有停下之意。我们语文组加班加点终于改完期考试卷，备课组长清点试卷，我们也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家。萌萌在给她亲爱的打电话

“你在哪儿？”

“……”

“外面下雨，你不来接我呀？”

“……”

“你不接我，我不回去了！”

听着萌萌娇态十足地跟丈夫撒娇的对话，我们都笑了。

能够这样柔柔地又有些“蛮横”地跟丈夫撒娇，真好！这是一个像席慕容一样备受丈夫宠爱的女子罢。

在我的记忆里，我似乎从来不懂撒娇为何种感受。我是家中老大，比我大弟大一岁多。听奶奶说，母亲生大弟满月之后，白天忙着参加生产队的劳动，晚上又要照顾弟弟，哪还有精力管我？而父亲也是忙着生计而无暇顾及我。我未满一岁就跟奶奶睡了，小时候的我，没有机会在爸妈面前撒娇。每每看到孩子在父母面前憨憨地撒娇，我羡慕至极。成年了，我依然没有机会撒娇。

看到萌萌幸福的娇态，带着点嫉妒悠悠地羡慕着。

我知道，许多东西非我安坐而能拥有的，也非我心中所思所想。游走于烟火尘世间，在人生的暗夜里，我要为自己点亮一盏灯。

“姐，在家呢？”阿莲给我电话。

“没，在学校呢，准备上晚自习。”

“那你家的灯怎么还亮着，又忘记关灯了。”

“呵呵呵，是忘了吧！”

不是忘了，是故意留着，挂了电话，我在心里如是说。

多少年了，在去上晚自习前，我都会把灯留着，当我拖着疲惫的身子打开家门，看到一屋子的明亮，心情顿时舒畅。

我不怕鬼，可我怕黑，确切的说，是怕黑暗里弥漫的那些孤寂。在那些个辗转反侧无法安然入眠的夜里，我总把房灯开着，看着明晃晃的灯，期待自己的心能走出黑暗的夜。

日益年长，慢慢明白，明亮的白炽灯无法驱赶心底的黑暗，我要点亮心灯才能走出心灵的暗夜。

我该于何处寻找这盏心灯呢？唯有书罢。在不想做事的夜里，我常常斜靠在床头，重拾那些温暖的书籍，让自己游离的心灵靠近那些伟大的灵魂。

当这个小城的喧嚣渐行渐远，我轻轻吟诵易安居士的词，内心慢慢宁静。

在男性主宰的中国古代文学里，李清照却在这片天空里熠熠生辉。

“常记溪亭日暮，沉醉不知归路。兴尽晚回舟，误入藕花深处。争渡，争渡，惊起一滩鸥鹭。”

轻轻吟诵，若青荷般清丽的少女从词中走出，带着清雅的藕花的馨香。

在这样的时刻，我觉得自己正穿越千年无尽漫长的时光，与她这个静好清丽的女子隔湖相望。她似一朵清丽的荷花，仙子般，静默的，含羞着，低倚着。我屏住呼吸，如同路遇心仪的男子般，心是忐忑。如果我是男子，怎能不爱这样一个如荷的女子呢？

在有月亮的晚上读清照这样一个清丽甘洌女子的文字，透过历史的光影，我竟是恍然有着这样甜腻的回忆意蕴。

“红藕香残玉簟秋。轻解罗裳，独上兰舟。云中谁寄锦书来？雁字回时，月满西楼。

花自飘零水自流。一种相思，两处闲愁。此情无计可消除，才下眉头，却上心头。”

这是我最爱读的一首词，常常在一遍遍吟诵清唱中沉浸在清照的故事里。

依稀仿佛间，我看到了一个伤离别的清照。她轻吟着那些清丽的句子，眼神似水朦胧迷离着。对于明诚的远游，她有着如此深切的思念呀，要不，她也不会写出这样伤感缱绻的词句来。

一天天，一月月，一年年，读不尽词中的故事，而我心底的寂寞却在阅读中渐渐散尽。

读书，不为做学问，不是做研究，只是为自己的心灵点一盏灯，在暗夜里，在无人守候的心房，亮起一份温暖的光，让疲惫的心温亮如初。

在忙碌的生活中，我常常想，何时我能闲坐在一把很旧的椅子上，捧着一本很旧的书，细细地看，让时光就在书页的翻开间停驻，于是日已夕暮，仍浑然不觉。行走在别人的故事里，感动着自己的心绪，拥书而坐，流年的匆匆都小憩于一朵浅浅的涟漪里。有时候会不知觉地睡着了，书就落在怀间，仿佛梦里也氤氲着书香。

而这些幻象只能是忙碌生活的调剂。也许，等到我银发满头的时候，我的这些过往，也会闪着细密的光彩，伴着岁月滤过的记忆，变成一份沉甸甸的礼物，把一切都还原成幸福的本真，融入我垂暮的生命里。

拉回飘远的思绪，目光落在电脑桌旁的这盆绿萝。看着青翠欲滴的绿萝，不禁想，绿萝的什么时候能开花呢？

很少有人看到绿萝开花，甚至有很多人认为绿萝是不开花的。其实，绿萝也是有花期的，只是绿萝极难开出花来，所以，有人说，绿萝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开出美丽的花朵。

不知是谁说过，不管你走到人生的哪个时段，只要你找到挚爱所在，生活就不会辜负你。

今夜，我把一盆盆绿萝种在心底，用心地浇灌，期待来年花满盆钵。

不知道丽儿种的那些绿萝长势怎样了，明天，葭葭的花店会不会顾客盈门。我想，我们也如这些绿萝一样，心藏花开的梦想阳光灿烂地生活着，被我们守望着的幸福一定会如期而至！

编辑：审国颂陈昌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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